近一段时间以来,微山县韩庄镇谣言四起,可谓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自5月份以来,吃“财政饭”的人们口耳相传一条讯息:韩庄镇几乎所有公务员、教师以及事业单位员工无一幸免,均被要求购买一份信托产品。
这份强制购买的信托产品,由微山县崔庄煤矿发行,由微山县总工会负责推广,募资目的为“崔庄煤矿建设”。然而有读者致电本报编辑部,“卖给我们好几万元的信托产品,却没有合同,只开一个收据。我们没有理由不担心自己的血汗钱会打水漂。”
信托产品作为高端理财产品,可期望高收益背后也蕴藏极大风险,因而法定手续必须健全。而韩庄镇职工手中的信托产品,却因手续简陋而难褪去“山寨”嫌疑。
商业信托产品咋成了强制购买?
7月11日10时许,韩庄二中大铁门外,如约而至的事业单位正式员工胡家木(化名)向记者倾诉多日积蓄的烦恼。他边幅未修、神情暗淡,不断猛吸口中卷烟。“这几天没好好合眼,被这东西折腾得不轻。”令他昼不能安、夜不能寐的心魔,也是眼下诸多手握“铁饭碗”人们心头共同萦绕的梦魇。“我们单位正在强行摊派信托产品,每人都是好几万的任务。”这个信托任务,甚至被拔高为考验觉悟高低的“政治任务”。“全单位都在忙活这件事,正经工作反成副业了。”
据了解,此信托产品一事最初也曾和颜悦色,态度温文尔雅,并非如当下这般对立紧张。今年5月份,微山县总工会通知动员购买信托产品,表示“募集的信托资金用于崔煤项目建设”。也许是坚信年10%收益率的吸引力,县工会强调“此信托产品不分任务、不强派、自觉自愿”。“他们认为10%的年收益率比银行存款高出一大截,我们肯定会积极购买。”然而开售之初的惨淡收场,虽在意料中,却也出意料外。络绎不绝、趋之若鹜的购买长龙不仅未出现,甚至几乎是无人问津、唯恐避之不及。韩庄镇殷先生告诉记者:“我们单位没一人愿意买。收入不高,而购买起始金额以10000元为基本单位。要我们一下子买这么多,实在伤筋动骨。”一来二去之间,信托买卖出现了胶着局面。
进入6月,鉴于信托销售不佳的现实,韩庄镇开始加大信托产品销售力度。方式也从“不分任务、不强派、自觉自愿”,演变为“要求×月×日前必须完成,并将完成情况上报”。关于摊派任务额度,一位在教育系统供职的职工向记者透露,“教办和学校中层以上人员最低3万;副科级以上人员最低4万;普通教师:高级职称人员最低3万;中级职称2万;其他人员1万。”另一位殷老师也提供了相似情况,“我是中级职称,有2万元任务。合同工是1万,领导有5万任务。”总之,这是一笔数额不菲的任务。
一项基于自愿的理财产品,竟异化成了强制购买,“完全背离了市场原则,以权力干涉市场。”济南邮储的一位员工对记者表示。
而最令当地职工惊愕恐惧的是,单位为完成任务制定出严厉惩罚措施。殷先生说:“领导开会说假如不交钱,就停发工资,不准参与职称评定。”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工资与职称就是令所有职工们毛骨悚然的“七寸地”。假如破财消灾,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则绝对是自取灭亡。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大家还是东拼西凑完成了各自任务。
等到上交钱币,单位给他们出具的却是一张收款收据,一张令他们提心吊胆、如坐针毡的收据。
这个收据,实在有点“山寨”
“这是命根子,我得带着它。”殷先生随身携带这张小小窄窄的收据。这张收据是殷先生向单位交10000元后得到的。在这张简易收据上写有购买者身份证号码、姓名、购买金额。记者发现收款单位并非是动员买信托的微山县总工会,而是“微山崔庄煤矿企业有限公司工会委员会”,收据红印也是这个单位的公章。当记者问及此中奥秘时,殷先生也答不上个所以然来。“我只知道当时下发任务时没有红头文件,都是领导之间短信传递,我见过那条短信。”
记者查阅到,在6月份时上级下发文件,曾指出“为方便办理手续由原县总工会开具收据变成崔煤公司开具收据,减少了中间环节”。然而这一解释,许多购买者均表示属于“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对信托产品的担保偿还能力产生严重质疑。
接受记者采访的黄先生表示:“如果由县总工会担保,我们还相信是政府行为,摊派也还尚且接受,毕竟政府担保能力很强。可现在由企业做,万一企业经营不善,丧失还款能力,我们的钱向谁要?”而更为蹊跷的是,一些人表示摊派信托产品并非为崔庄煤矿开发,而是另有归止。“一个厂子有能力来摊派吗?”这个金蝉脱壳计令诸多民众联想起最近国家严禁地方政府举债的新闻。“这是偷天换日计策,让企业出面不触犯法律。”
私下传言令当地人心事重重,难以心安。“崔庄煤矿早已资不抵债,欠了银行好几个亿,连员工工资都不能正常发。”假如传言属实,那么一个经营效益不佳的企业,竟能发行信托产品,着实有点匪夷所思。
记者曾于7月13日9时40分致电微山县总工会,接电话工作人员否认正在发售信托产品。而崔庄煤矿员工仔细询问记者身份后,给了一个空号让记者拨打。
更为重要的是,除了一张收款收据外,殷先生等人手中并没有购买信托产品应有的合同等文件。据在北京从事金融工作的杜先生介绍,信托产品是高端理财产品,市场准入门槛高。“手续证件必须齐全,只有一个收据不合规。而且10%的收益,仅是可期望的最高收益,一般情况下达不到,甚至可能收不回本金。”殷先生也感慨唏嘘,“这些理财产品应该是财力阔绰的人买,而我们这些人哪有这个本钱啊。”
为完成任务,一些家庭被迫举债
愁归愁、怨归怨,该来的还会来,该交的还得交。全镇上下开始七手八脚地想法子筹钱。
与信托产品10000元的起点相比,韩庄镇单位员工工资则明显寒酸许多。殷先生是中级职称正式工,每月收入2000元左右,“单位的合同工才1000元左右,更低有八九百的,任务负担太重。”他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较重,交纳10000元已显吃力,还是靠亲戚朋友的接济下勉强凑齐。其妻子也面临10000元摊派任务,“到现在才凑5000元。”情况更为糟糕的是那些刚工作的大学生,“工资低,也要完成任务。要是不完成就会影响以后的进步啊。年轻人婚礼都被拖延了。”凑上的钱要么上交单位代为购买,要么自己去建设银行转账完成。
当记者询问殷先生另外10000元任务如何处理时,他说:“如果逼得急,还是要交。亲戚朋友借不到,就去借私人贷款。”据他透露,私人贷款的年利率为10%,与信托产品收益分毫不差。到头来是否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殷先生在心惊胆战中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