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托和避税：关于薄案第二日不得不说的技术贴

关于在法国的房产问题。事情起因很简单，谷开来的筑巢感发作，想给瓜瓜置办一套房产，也为一家人整个去处，自住投资两相宜。为了瓜爹的政治前途，这套房产不能放在家人名下。当然也不能放在别人名下，这样以后时过境迁，房子到底是谁的就无法说清。

从起诉书揭示的情况看，这个持有结构是这么安排的：

首先，德维尔和谷开来按50-50的比例，在英属维尔京群岛（British Virgin Islands，著名的避税天堂）注册了一家"罗素地产公司"（不知道英文名是什么，我们假设为Russell Estate Inc，以下简称RE）。50-50完全是因为BVI需要至少两个股东。当然这家公司德维尔没有出资，纯属挂名，实际上是谷开来100%的公司；它成立的唯一目的就是购买法国的房子，或者掩藏法国的房子。

我们首先需要掩盖权益人关系。在接下来的行动中，RE将20万欧元交付加拿大某信托公司（不知其名，以下简称CT），信托的内容是委托CT用此20万欧元在法国成立枫丹圣乔治公司（RFSG），并成为RFSG的100%股东。德维尔被任命为RFSG的经理人。CT当然是按照信托人的指令行事，但由于信托公司对信托人的资料是保密的，因此从表白上看，RFSG和谷开来的RE毫无关系。这样，当接下来RFSG出面用231万欧元购买了著名的枫丹圣乔治别墅的时候，我们只能看到一家加拿大信托持股的法国公司行为。

其次，金钱往来也需要掩盖。RFSG是个空壳公司，买房需要谷开来提供现金（实际由徐明提供），但是如果直接提供就露陷了。因此，RFSG用的是来自泽西（Jersey，英国海峡群岛属地）的一家银行贷款，担保人是当地的另外一家信托银行，而据以担保的抵押物正是RE在该信托的一笔等值存款。这样一来，一笔普通的购房资金转账被一家信托和一家银行居中拆散为一笔存款、一笔担保和一笔"背靠背"借款，因此其中联系得以隔断。对RE（谷开来）来说，她只不过是在这家信托有一笔定期存款；而对RFSG来说，它买房子的资金来源只是一笔普通的购房贷款而已。再加上RE和RFSG的法律的关系被CT的信托关系掩盖，这样从法律上和金钱来往上都看不出RE（谷开来）和法国的房子有什么关系。从公诉人的话来说，她用自己的钱做抵押，让银行借给自己实际控制的公司，唯一的作用就是隐藏资金的转移。

这个设计确实是"复杂而聪明"的，按谷开来的话讲，"如果我要不说，没有人知道房子是我的"。当然，由于BVI、Jersey都是避税天堂，加拿大和法国有税务协定，这里面的税也省了很多。后来，随着瓜爹逐渐升官，持有海外资产的政治风险加大，谷开来把自己的50%的股份也转给海伍德代为持有，进一步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

这样只有一个问题：成本高昂，而且谷开来始终对外国人不放心。2006年后，谷开来取消了CT的信托关系，把RFSG的股权转到另行在卢森堡成立的"罗素国际度假公司"，并用股东借款和股权双保险提高了她对RFSG也就是房产的控制力。虽然从德维尔的供词看，他始终忠心耿耿，但别墅运行成本高昂，基本抵消了租金收入；使得没有见到租金收入的谷开来开始慢慢怀疑德维尔有心将此房据为己有。四年后，她最后对两个外国人都失去了信心，决定交给徐明控制。徐明又找到自己的秘密未婚妻、有夫之妇姜丰……剩下的就是一地鸡毛。

关于夫妻切割。从庭审记录揭示的信息看，薄熙来确实有可能对这一切不知情，或者不完全知情。熙来和开来一对神仙眷侣，有些事由开来一手操办，不用老公介入甚至知情，各路神仙便会自行上门服务。从经济案件的角度说，薄案的焦点是谷开来，薄熙来的戏份不多，但谷开来确已定谳，这给现在的庭审增加了很多难度。陈有西律师昨晚文中提到，本案的侦查水平偏低，谷开来的漏案、漏罪也许才是此次大戏的真正缺失之处。我认为薄、谷的反侦查水平和当年的设计安排远远高于中国当前白领犯罪侦查的能力和想象，在2000年左右，他们远远领先于当时中国的时代。

最有意思的是，由于谷开来才是真正的主角，今天控辩双方外加薄熙来都要求传唤谷开来出庭作证，法庭也积极配合，而开来却偏偏可以合法拒绝。

审判长讲到："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88条第1款的规定，证人没有正当理由不出庭作证，法院可强制其出庭作证，但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除外。所以说谷开来在本庭依法通知她之后，她明确表示拒绝出庭作证，本庭不能强制她出庭。"这一条本来用于保护被告人亲情关系的条文，今天却被用来保护两个犯罪嫌疑人。这一点可能是立法者始料未及，但如果这是薄谷二人一开始就精心计划的结果——回想谷的痛快认罪——这场大戏的确高明。

关于官商勾结。从实质上说，薄家的受贿是无可否认的。问题是在中国当前说不清道不明的酱缸下，他还真可以把水搅浑。现在看，主要的金钱来往是在属于民营企业的实德集团和薄熙来的家人之间进行的，如何证明反复强调自己不知情的薄熙来利用职务之便提供了利益，将是许多人会留心观察的技术要点。此案若不是先有瓜瓜气盛、后有开来失疯、辅以熙来的政治问题，这一家人编织的保护法网其实非常严密，很难被抓住。我担心的是不少潜在的熙来们会仔细分析成败教训，倘若侦查手段不能道高一丈，恐怕大量的资金外流会以我们难以想象的方式发生。